广州工人代表组织慰问罢工工人。（资料图片）
参与省港大罢工决策的中共广东区委人员合影，左起：冯菊坡、刘尔崧、陈延年、杨匏安。（资料图片）
当时拥护全国铁路总工会的标语。（资料图片）
1927年，北京《晨报》以“广州城红旗蔽天——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为大标题作了报道。（资料图片）
编者按
今日广州人民中路上的西瓜园，是广州日报72年风雨征程的出发地。它见证了大革命时期的漫卷风云，也见证了中国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政权的诞生。
红色的革命岁月铸就了广州日报人的精神家园。在广州日报创刊72周年之际，老报人翻阅大量史料，用鲜活的文字重温西瓜园的红色记忆，带我们感受这片红色土地的传奇魅力，传递不忘来路、牢记初心使命的薪火，激励一代代新闻人在新征程上踔厉奋发、砥砺前行。
文/李婉芬
1924年1月至1927年7月，史称大革命时期。广州是国民革命的中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斗争的重要发源地之一，经过一个世纪的时光洗礼，至今依然保存着大革命时期丰富的景物和地标。广州日报报业集团的原址所在地——人民中路西瓜园，见证了大革命时期的漫卷风云。笔者从记录这个时期的多个文献中，搜寻到西瓜园的四次特别经历，每一次都回荡着那个时代不同凡响的声音。
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于1924年1月在广州主持召开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改组国民党，确立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国共合作有了政治基础，第一次国共合作正式形成。之后，国民革命风起云涌，工农运动蓬勃发展，黄埔军校诞生，五卅运动爆发并席卷全国，省港大罢工震惊世界，两次成功东征和南征，统一了广东革命根据地，国民革命军挥师北伐，利剑直指帝国主义列强在华势力和北洋军阀政府……大革命高潮迭起。
（一）1924年5月1日，广州工人代表会在西瓜园召开，孙中山到会发表演讲
上世纪20年代起，以广州为中心的广东工人运动此起彼伏，仅1921年，广东各地的罢工达50多次。从10月到12月，广州先后发生了金属、车衣、广三铁路等行业工人罢工，起因多是反对无理开除员工、要求合理加工资等，均取得了胜利。1922年初，香港发生海员大罢工，大部分工人回到广州，以广州为基地开展斗争，广州工人运动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1924年1月国共合作后，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领导的工人运动组织，已经成为国民革命重要的力量。国民党一大设立了国民党中央工人部，廖仲恺任部长，冯菊坡任秘书，刘尔崧任干事，廖仲恺贯彻扶助农工政策，信任和依靠共产党人，支持开展工人运动工作。此时的广东，工人组织庞大，数量众多，不少工会组织存在庞杂涣散、人员成分良莠不齐等情况。为了更好地组织工人运动，中共广东党组织提出，是时候建立一个领导广东工人运动的总机关，统筹指挥工会工作和工人运动的开展。这个意见得到国民党中央工人部支持，确定举行广州工人代表会议，刘尔崧等人积极开展筹组。
1924年5月1日，广州工人代表会在西瓜园太平戏院隆重召开，代表着十几万广州工人的70多个工会，派出了160多位代表参加开幕式。当天，孙中山、廖仲恺等人来到大会开幕式会场，祝贺“五一”劳动节和广州工人代表会召开，并发表演讲。孙中山在题为《中国工人所受不平等条约之害》的讲话中，向大家介绍了中国工人的现状，指出国民革命的意义和工人运动的使命。他鼓励工人要做“国民的先锋”，“在最前的阵线上去奋斗”，改变工人和国家的命运。孙中山的演讲受到代表们的热烈欢迎。大会开幕式后，举行了大游行，与会代表、各行业工人和各界人士共17万人参加，声势浩大。大家沿途高呼“庆祝五一劳动节”“庆祝广州工人代表会议召开”“一致联合去干国民革命”等口号，一路宣示工人阶级的力量和愿望。
之后，广州工人代表会连续开了多天，共有200多个工会、300多名代表出席，选出了由17个工会代表组成的广州工人代表会执行委员会，刘尔崧当选执行委员会主席，杨殷为执委会顾问。大会通过了《组织工人委员会决议案》《工人教育决议案》等20多个重要决议，这些决议成为工人代表会的行动纲领，会后，更多的工会纷纷加入广州工人代表会。
这次大会之后，刘尔崧为首的广州工人代表会执委会创办了工人运动讲习所，积极培养工人运动人才；七八月，领导了当时三大罢工之一的沙面3000洋务工人大罢工，这次罢工成功废除了沙面租界当局侮辱歧视华人的“新警律”，补发了华工的工资；执委会组织了工团军，10月，工团军有力地支援了孙中山平定广州商团叛乱；次年五六月，工团军有力地支援广州革命政府平定滇桂军阀在广州的叛乱，为稳定广东革命根据地作出了重要贡献。
这次广州工人代表会，让西瓜园见证了当年纷繁复杂的基层工会组织，在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在中国共产党积极有效的组织下，从分散、参差甚至涣散的状态走向了联合统一，各个工会从相对弱小的职业组织走向了有规模的产业组织，也见证了广东工人运动蓬勃发展，广州成为全国工人运动的中心、大革命运动的中心。
（二）1925年9月24日，广州举行“肃清反革命、统一广东革命根据地”大游行，西瓜园是游行结束的集散地
大革命中心的广州，从来不平静。帝国主义、反动军阀、国民党右派等反革命势力一直互相勾结，持续以各种形式大肆破坏国民革命，破坏工农运动，围攻大革命根据地。
1925年初，盘踞在粤东东江的陈炯明，企图趁孙中山北上之机进攻广州。国共联合开展武装斗争，组织东征联军年内先后两次东征讨伐陈炯明，春天开始的第一次东征，打垮了陈炯明的主力；陈炯明不久卷土重来，同年10月，东征军二次出发，最终打败了陈炯明的主力部队，统一了广东，巩固了革命根据地，为后来的北伐战争准备了比较可靠的后方基地。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病逝，反动势力加紧勾结破坏大革命。5月，在广州的滇、桂军阀杨希闵、刘震寰，直接联手发动叛乱，企图一举推翻广州革命政府、解散黄埔军校。国共两党紧密合作，组织力量反击，6月15日最终消灭了这两股庞大的反动武装，平定了杨刘叛乱。
8月20日，廖仲恺在国民党中央党部门口遭到袭击，不幸遇害，革命阵营和广大民众极其震惊和愤怒。廖仲恺遇刺去世后，国民革命的形势非常严峻，前途不确定。
这一连串事件，深刻反映了大革命时期广东复杂严峻的社会局势和各种势力你死我活的激烈斗争，广大革命志士和民众强烈要求尽快肃清本地的反革命势力，巩固革命联合阵营，统一广东根据地，团结起来将大革命进行到底。
1925年9月24日，在中共广东区委积极推动和国民政府的组织下，广东军政工农学商各界举行大会，要求肃清反革命，统一广东。林伯渠、谭植棠、邓中夏、阮啸仙等分别作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国民政府、广东各界、中华全国总工会、广东农民协会的代表组成了这次大会的主席团，推举林伯渠为大会主席。谭平山、邓中夏等人在大会上发表了演讲，强烈声讨各种反革命势力对大革命、对国共联合阵线、对广东根据地的破坏，表示要团结一致、肃清帝国主义和各种反动势力、建立稳定统一的广东，推进大革命。
会后举行了游行示威，游行人数逾6万。队伍沿文明路、越秀南、东堤、天字码头、永汉路（今北京路）广大路、越华路、吉祥路、惠爱西路（今中山路），浩浩荡荡一路而来，最后集结在丰宁路（今人民中路）西瓜园时，游行队伍已穿过了当时半个广州主城区。烈日下大家依然热情高涨，不断振臂高呼“人民团结与政府合作”“肃清反革命、广东将太平”“实行统一广东”等口号，许多人还将革命标语贴在西瓜园广场周围，方才结束了这次大游行。
此时的西瓜园，承载了游行民众自始至终的激情，见证了在大革命高潮时期、同时又是形势复杂险恶、困难重重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在这个滚滚洪流中发挥着坚定引领的作用；见证了广东各界人民对大革命的拥护，对反革命势力的痛恨，以及要求通过大革命运动改变民族受欺压命运的渴望。
（三）1926年5月，广东铁路工人第一次代表大会在西瓜园太平戏院召开，中共早期一批杰出的青年运动、工人运动、农民运动领导人是大会的组织者和报告者
1925年，杨希闵、刘震寰联手在广州发动政变，革命军进行平叛，双方在广州及外围进行了激战。廖仲恺在共产党人谭平山、杨殷、刘尔崧等人帮助下，组织了粤汉铁路、广三铁路、广九铁路工人和船舶工人罢工，停运、停航，极大破坏了杨刘叛军的运输和通信，阻碍了他们的军事调动，使他们难以及时集结作战。而当革命军需要的时候，又立即恢复工作，大力协助革命军调动、运输等，为迅速平定杨刘的叛乱作出了贡献，充分彰显了广东铁路工人的力量。时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的谭平山，高度赞扬广东三线铁路工人的力量，并提议要进一步“团结其联合力量，组成粤汉、广三、广九三大铁路工人联合大会”。
1926年2月，全国铁路总工会决定成立铁总广东办事处，加强对广东铁路工人运动的指导，5月专门派了已经是中共优秀工人运动领袖、广东三水籍的邓培回粤担任办事处主任，此时的邓培，在全国铁路工人运动中已经享有很高的威望。
5月14日，中华全国铁路总工会广东办事处第一次全省代表大会在广州西瓜园太平戏院开幕。广东三线4000名铁路工人派出了330多名代表出席大会，其时在广州参加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和第二次全省农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列席了这次会议，会议连续开了4天。会上，广东铁路工人踊跃发言，交流革命斗争经验，气氛自始至终十分热烈，会场挂满了旗帜和贺匾，“拥护国民政府北伐”“打倒军阀张作霖、吴佩孚”“打倒帝国主义”“拥护省港大罢工”“拥护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决议案”“拥护全国铁路总工会”“国民革命成功万岁”等口号此起彼伏。大会发布了《铁总广东办事处全省代表大会致全国铁路工友书》，其中写道：广东铁路工人已经在统一组织领导下，从事反帝反封建军阀运动，要完成国民革命历史使命，达到工农阶级解放的目的。
西瓜园是这次大会的见证者，见证了大革命时期中国和广东铁路工人运动的一次盛会；见证了中共早期一批领导了波澜壮阔的青年运动、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先驱者的热血风范。让人义愤的是，第二年即1927年的4月、5月和7月，蒋介石、汪精卫先后背叛革命，发动反革命政变，屠杀了大批共产党人和革命者。李森、邓培、刘尔崧三位杰出的青运、工运领导人，4月在广州先后被捕、英勇牺牲。西瓜园没能留住他们的慷慨音容，但他们的奋斗精神已浇铸在这片土地上，永远闪烁着信仰的光芒。李森、邓培、刘尔崧牺牲8个月后的1927年12月11日，前仆后继的战友们发动了著名的广州起义，12日，起义领导人张太雷正是在西瓜园广场庄严向世界宣布：中国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政权在此诞生。西瓜园再次见证中国共产党在血与火中涅槃重生！
（四）1926年10月10日，广州30万人举行庆祝辛亥革命纪念日大会暨反帝游行，省港大罢工结束封锁香港，西瓜园为游行结束集散地
1926年5月，叶挺率领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作为北伐先锋开赴湖南，拉开了北伐战争序幕；7月，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北伐全面展开；此时，震惊中外的省港大罢工已坚持一年多，它沉重地打击了英帝国主义在香港的统治和对广州的围堵，对巩固广东革命根据地、备战北伐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为了集中力量支持北伐，将大革命运动推向全国，国共适时调整了斗争策略，停止对香港封锁、将反英斗争扩大到更广阔的阵线。9月18日，国民政府宣布将于10月10日解除对香港封锁；不久中共广东区委、省港罢工委员会亦宣布停止对香港封锁。
10月10日，在广州东较场，广东各界举行庆祝辛亥革命纪念日及拥护自动停止武装封锁香港、扩大反英运动大会和示威游行。游行线路从东较场出发，终点就是丰宁路西瓜园。当天中午12时，有700多个社会团体、30多万人参加了大会，规模空前。会上，举行了给省港大罢工工人纠察队颁授红旗仪式，红旗上书“反帝先锋”四个大字，大会指出：省港大罢工一年多来，工人纠察队严密执行封锁任务，取得了重大成效，在罢工结束封锁之际特别授旗致敬。接着，罢工委员会委员长苏兆征、省工农商学联合会代表谭植棠先后宣读了《停止封锁宣言》和《大会宣言决议案》，全场欢呼通过。至此，省港大罢工结束。
此后，国民党中央联席会议代表周以栗、中华全国总工会代表邓中夏、省农民协会代表阮啸仙、苏联顾问鲍罗廷等多人先后发表了演讲。他们指出，大会意义重大，北伐军已经打到了长江，人民要继续团结起来，支持北伐，推进国民革命，完成辛亥革命未竟事业，给帝国主义列强、北洋军阀以致命打击，建立独立统一的国家。每个人的演讲都充满了激情和张力，演讲结束时掌声、口号声、军乐声四起。会后，人们进行了大游行，队伍从大东门出发，经惠爱东路（今中山路），经永汉路、吉祥路、维新路（今起义路）、一德路、靖海路、长堤、太平路（今人民南路），最后到达丰宁路西瓜园。由于参加游行人数众多，前面的队伍已大批到达西瓜园广场，这边人山人海，旗帜翻动，口号震天，那边沿途依然有许多人在游行路上，人们怀着对北伐胜利、山河统一的美好愿望参加了这次大游行。
就在同一天，北伐军围攻武昌40天后发起总攻，武昌守军终于崩溃，吴佩孚主力基本被消灭，又一个长江重镇归入国民革命军手中。
西瓜园的这次经历，见证了大革命时期规模空前、山呼海啸般的30万人大游行；见证了省港大罢工以隆重的方式收官，书写了工人阶级伟大力量和时代篇章；见证了大革命时期在国共两党的共同推动下，北伐军所向披靡，一场以推翻帝国主义列强压迫、推翻北洋军阀统治、实现国家独立统一为目标的大革命浪潮，从广州向全国漫卷；见证了中国共产党人积极探索革命规律、逐步积累组织和领导工农商学兵等广大民众联合起来、投身大革命运动的经验。
中国首个城市苏维埃在西瓜园宣告诞生
1927年12月11日凌晨3时许，广州起义爆发，三颗信号弹划破夜空，战斗在城内各处打响。其中，由粮食行业工人为主组成的工人赤卫队第三联队队员，负责攻打城内西区的各个敌人驻守点，队员们颈系红领带，手持梭镖、铁尺、手榴弹等武器，一路英勇杀敌，铲除了一个个敌据点。打到丰宁路西瓜园广场时，这里驻守的敌人保安队人数较多、武器较好，进攻一时受阻。起义军中的教导团迅速派人赶来增援，一番激战之后终于拿下了这个顽固的保安队。
12月11日的清晨，广州各路起义军已接连攻下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主要堡垒公安局、国民党省党部、省府公署等，占领了珠江北岸的大部分城区，位于维新路的原广州公安局成为了起义军总指挥部，大门口挂出了“广州苏维埃政府”的横额。广州起义总指挥张太雷在这里主持了广州苏维埃政府第一次会议，研究制定红色政权的宣言、政纲、政府组成机构和负责人等一系列重要事项；会议决定当天中午在第一公园（今天的人民公园）举行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后来因为战事紧张，成立大会改为第二天中午在丰宁路西瓜园广场举行。
12月12日中午，西瓜园广场中央的主席台上，挂着周文雍亲自书写的“广东工农兵拥护苏维埃政府大会”大横幅，广场四周贴满了“拥护中国共产党”“打倒帝国主义”“打倒祸国殃民的国民党”“工农兵起来拥护苏维埃”等彩色标语，各界群众从四面八方举着标语和旗帜前来参加成立大会。广州起义领导人张太雷、杨殷、黄平、周文雍、恽代英、叶挺、陈郁等出席大会。
成立大会上，张太雷庄严宣布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并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大会通过了苏维埃政府的委员和工农兵代表名单、宣言、给共产国际的电文，以及对内对外的政治纲领等。这一系列的政纲代表了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的利益，因而得到了广大工农兵群众的热烈拥护，十多位社会各界代表先后上台发言，热情洋溢地祝贺新生的广州苏维埃政府，锣鼓声、欢呼声在西瓜园广场此起彼伏。中国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政权成立的消息，从西瓜园大会传出，震惊了世界。当年的北京《晨报》以“广州城红旗蔽天——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为大标题作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