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直帮老兵落叶归根”

　　过去21年来，台湾同胞刘德文多次护送赴台老兵的骨灰回到大陆的故乡。近日，刘德文又踏上了送老兵骨灰“归乡”的旅途，他带着一位广东籍老兵和一位湖南籍老兵的骨灰来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在这里将两位老兵的骨灰郑重地交到他们的后人手中，又一次完成了“灵魂摆渡人”的使命。

　　记者现场见证了这一时刻，并采访了湖南籍老兵刘琪的后人，他们表示，这位先辈始终没有忘记故乡，早在生前他就在老家亲人的坟墓旁边为自己“留了位置”，期望死后能够安葬于此。他最后一次离开故乡距今已有三十年，如今在刘德文的帮助下，他的骨灰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

　　5月27日下午，一趟由台北桃园机场飞来的航班在广州白云国际机场落地。台湾高雄市左营区祥和里里长刘德文缓步从到站出口走出，身上一前一后的两个背包显得有些沉重，由于刚下过雨天气有些闷热，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刘德文身上的两个背包中分别放着两位赴台老兵的骨灰坛，一位是广东籍的老兵邓功铨，另一位是湖南籍的老兵刘琪。刘德文现场将两位老兵的骨灰坛交到他们的后人手中，最终完成了老兵们“魂归故里”的遗愿。老兵后人也向记者讲述了他们先辈的故事。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丹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波

　　与故乡失联二十多年

　　找到“曾祖父”骨灰是家族的心愿

　　刘璐陪同父亲和叔公一起，早早地便在机场的航班出口处等待，手中还拿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老兵落叶归根，里长大德难忘”。

　　“从小开始，我就知道家里有一位曾祖父是赴台老兵，但他没有来得及回故乡就去世了。”刘璐从小就在耳濡目染中“认识”了曾祖父刘琪。她告诉记者，每到逢年过节时，家中的老辈们总会念叨“要是叔公在就好”“要是父亲在就好了”。尤其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在每年清明祭祖时看到的那座刻着曾祖父刘琪名字的“空墓碑”。“这是我们那边的风俗，老人在活着的时候会将自己的坟墓先修建好。”家乡是湖南娄底的刘璐告诉记者，当老人去世后，后人就会将其骨灰埋进早已修建好的坟墓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祖父那一辈的老人都已经去世，唯独那座刻着“刘琪”名字的坟墓里还是空的。

　　刘璐的叔公刘绍建今年68岁，由于刘琪赴台后一生未婚未育，他被家族过继到刘琪名下。刘绍建回忆，以往继父身体还不错时，每隔两年左右就会回一趟家乡，他还记得继父最后一次回老家是在1993年前后，那时老人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记者从刘绍建提供的家书中可看到，刘琪早在1990年时就曾经提到自己“感觉身体不适，正在诊治”，同时也宽慰家人“没有太大的问题，不必挂念”；在1994年的家书中，刘琪则提及了“申请大陆定居”正在走相关的流程。“最后一封书信往来是在1998年前后，之后就完全失去联络了。”刘绍建说。

　　“当时曾祖父来信说身体不太好，随后他回故乡定居的事情也就没了下文。”刘璐介绍，从1998年与曾祖父失联开始，家里人就一直拜托一些去过台湾的乡亲帮忙打听情况。“随后消息传来，曾祖父已经去世，但具体尸骨安葬的地点却不知道。多年过去，当我们再去打听曾经曾祖父住过的那片地址时，却发现当年的花园洋房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时过境迁已无处可寻。”

　　因此，找寻曾祖父的尸骨成了家族里的祖辈们心心念念的事情。随着祖辈们年事渐高，在他们有生之年再次与亲人刘琪“团聚”也成了整个家族的心愿。

　　她求助热心“台湾大叔”

　　对方三天便查到曾祖父下落

　　“当时是2021年4月，我计划前去台湾游玩，顺便打听曾祖父的消息。”刘璐回忆，当时她和同事聊天时提起了自己想要去台湾找寻曾祖父尸骨的计划，她同事告诉她“你知不知道台湾有一个大叔，他一直帮忙送老兵的骨灰回到大陆。”刘璐听闻连忙追问下去，但她同事只记得有这么一个大叔，其他信息不太清楚。

　　“实际上当时刘德文先生已经帮忙送了许多老兵的骨灰回乡，但我的确没有注意到。”刘璐说，她随后就在网络上找寻相关信息，最终在某平台找到了刘德文的账号并尝试发了信息询问。“家中有一位先辈早年前往台湾，定居于屏东县，年迈后原定安排好相关事宜便返回湖南，但后因病去世，生前已在湖南修好墓碑。望先生能施以援手帮忙找寻，让先辈能够魂归故里，这是家族长久以来的心愿。”

　　“很快刘先生就回复了消息，让我将一些资料传过去给他查证资料。”刘璐说，2021年4月12日她向刘德文发送了资料后，对方三天后就发回了消息，表示找到了相关资料：“刘琪，出生地湖南湘乡，1915年4月13日生，父亲刘宾与母亲颜氏。”

　　刘璐回忆，关于曾祖父父母的信息她是没有告诉过刘德文的，随后她向家族中的老人询问，结果的确如是，为此他们还专门去查找了族谱，再次核实了刘琪父母的信息，双方印证过后，终于确定了曾祖父刘琪在台湾的下落，失联二十多年的曾祖父最终被“找到”了。

　　“我一开始是开车到屏东县去找的，但没有找到。”刘德文告诉记者，按照刘璐当时提供的信息，其曾祖父刘琪去世后可能会安葬在当地的公墓里，但他在那里并没有找到。他随后辗转了解到，如果没有下葬的赴台老兵可能会由相关部门统一将骨灰安放在灵骨堂内，他最终在位于高雄的灵骨堂内找到了刘琪的骨灰坛，并将骨灰坛上刘琪的照片发给刘璐。

　　刘璐说，许多祖辈看到发回来的照片后纷纷确认，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们找寻了多年的先辈刘琪。“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刘璐表示，长辈们近三十年未完成的心愿，在刘德文的帮助下只用了短短的三天就实现了，大家的心情确实很激动。

　　今年终于等来“团聚”  

　　他将老兵骨灰带给故乡亲人

　　刘璐回忆，在找到了曾祖父骨灰之后，下一步就是确定何时将其骨灰送回故乡了。“尽管家里人心情还是很急迫的，但我们也没有催促刘先生，毕竟他可能还有许多老兵的骨灰需要帮忙送回来。”

　　直到今年，刘德文将老兵骨灰送回大陆的频次多了起来。“我本来打算将老人的骨灰在清明节前送回来的，但实在来不及。”刘德文表示，今年以来他已经送回了十多位老兵的骨灰回故乡，尽管如此，还有不少老兵的骨灰等待着与故乡亲人“团聚”。

　　在机场，刘德文轻轻地将刘琪的骨灰坛从背包里拿出，一边轻声念着“伯伯，我们到家了”，一边打开包着骨灰坛的红布，将其交到了刘琪的继子刘绍建手中。接过骨灰坛的刘绍建缓缓地将骨灰坛用自己带来的红布包起，向骨灰坛磕了三个头，然后慢慢将其放入自己带来的背包中，随后带着继父的骨灰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让“游子”不再漂泊

　　他会一直帮老兵“落叶归根”

　　在将老兵刘琪的骨灰坛交给其后人不久，刘德文又来到机场旁的一家酒店，见到了另一位广东籍老兵邓功铨的后人，并将骨灰坛交到他们手中。邓功铨的后人邓先生告诉记者，邓功铨是他的伯伯，父辈共有兄弟四人，其中三位都已先后去世，并安葬在了其奶奶的墓旁，只有伯伯邓功铨的骨灰“一直没有回来”。在接到骨灰坛之后，他会将伯伯的骨灰带回老家广东南雄，完成其“永远陪在母亲的身边”的心愿。

　　“他们在外漂泊了半辈子，不愿意当一辈子的‘游子’，希望有人能够帮他们回到大陆的家乡。”刘德文表示，21年来，他为了能够帮助这些老兵完成遗愿，开始了两岸之间的奔波往返，陆陆续续将一些老兵的骨灰送回其大陆的家乡“落叶归根”。

　　刘德文表示，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他会一直把这件事情做下去。